雪夜终末列车

【主明】午夜迷倦

上班摸鱼作

深夜，十一时四十五分。

步入深秋的函馆已经无法阻拦铺天盖地的寒意，行人也不愿多在街上逗留，早早的躲在了家里寻求令人倦怠的温暖。明智吾郎被最后一班电车送回住所，脚步在风中被吹得慢了些许——明日休息，他不必如此着急。于是被时间推攮着成长的青年推开楼下咖啡馆的门，值夜班的店员带着困意应下了点单，转身到操作台中去忙碌起来。热咖啡被放在手里的那刻总会让明智吾郎觉得终于迎来了可以休息的时间，灯光倒映在漆黑的塑料咖啡盖上，似乎回到了遥远又亲切的过去。

然后照明在下一个瞬间消失，诡异的扭曲感渗透进空气中。明智吾郎下意识地绷紧神经，环视周围发现方才还在店内的人已经全部消失，仅有手中刚被打开的咖啡轻轻地晃动着。他走出门，街上也没有了任何活物的气息，而寒冷和身上穿着一如往常。明智吾郎忽视掉站在不远处的某个家伙，想再走远一些看看情况，但对方一如既往地不领情，喊着他的名字走了过来。

“你在这啊，明智。”

坦白而言明智吾郎真的非常想立刻逃离现场，但一来他现在可没做错任何事，二来隐隐作痛的腿限制了他的速度，所以他干脆转身，没好气的瞪着一脸无辜的雨宫莲。

“我倒是想问你怎么在这。”

就算过去十年，一个足够让人变得彻底的时间，雨宫莲的习惯还是没变。他摸了摸额前卷起的刘海，回答说是工作出差。明智吾郎笑他说怪盗团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着那份正义吗，雨宫莲却摇头，说怪盗团已经解散了，现在的工作也并非正义，单纯的只是工作而已。

“好吧。”明智吾郎并不打算接受他的解释，但是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就是因为调查这个才过来的。”雨宫莲很快回答，随后却露出了小孩子闹别扭一般的表情。

“本来应该是前辈来的，但是出现突发情况就变成我了，自己是加班狂魔能不能别带上别人，我好不容易才有的休假……”

明智吾郎咳了一声，对上雨宫莲变得更幽怨的眼神后更加忍不住幸灾乐祸，让你当初到处搅浑水让死秃子给我加一堆工作，活该。见他毫不掩饰，雨宫莲反而更要较劲，于是径自拿走他手里刚喝了一口的咖啡，尝完还要评价和自己泡的还是差了点，气的明智吾郎伸手去拧他，却被趁机拉住手臂和那人并肩而行，甚至还不忘补上一句。

“可能会有阴影，别离我太远。”

这不是完全被看穿了吗，明智吾郎忍不住咬牙。当年在引擎室的那一战让他伤的实在太重，即使侥幸活了下来，也在留下了后遗症，每到寒冬腿部就会隐隐作痛，迈步时稍显偏移的落脚便是证明。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定居在了最北边的岛屿，在风与雪的幕帘之中将自己埋葬。

“怎么还会有阴影，这里是异世界？”

“还在现实世界里，受到阴影的干涉就会变成这样。”雨宫莲按了按没信号的手机，又放回兜里，“不过影时间我也是第一次经历，但这种情况未免也和资料上差的太多——月亮是正常的，街上也没有棺材。”

莫名其妙的话语其实并不难理解，即使明智吾郎今晚也是初次踏入名为影时间的特殊地带，但只要雨宫莲透露出的信息和认知世界的组成理论反向推测，便能摸到真相的边界。棕发青年再次扫视空荡荡的街区，黑暗沉降在已经适应了的视线之中，像是正在逐渐侵蚀这个世界。

这样下去的话，大概一切都会被死亡吞噬。明智吾郎说出心中想法，曾在生死边界走过一遭的经历让他对此要更敏感些。雨宫莲没有应声，引得他忍不住转头去看，在对方眼里发现了几分读不懂的复杂。

“怎么了？”

“我可能有头绪了，你的功劳，明智。”雨宫莲依旧是双手插兜的模样，顺着无心话语的方向思考下去，“不过还是得确认一下，正好今天是满月。”

黑发青年未说出口的话是只有他才掌握的情报，不过明智吾郎没有追问，他并不打算让自己牵扯的太深，那应该是雨宫莲的工作。他只是顺着那人的话点头，然后问：“我们现在要怎么离开这里？”

“按理来说影时间大概会持续一小时左右，在那之前就在街上转转吧。”

在又一次让人恶心的晕眩感过去之后，人造灯光终于再次亮起。两个人把这附近多多少少转了一遍，除了死寂并没出现其他的异样。紧张之后的疲惫感涌上心头，明智吾郎开始想念公寓里那张至少能让自己睡个好觉的床铺。然而雨宫莲丝毫没有要放人离开的意思，走进小巷之后突然转身拉住了身边人的手。

“干什么，要我和你一起去？”明智吾郎警觉，对方却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你不也是今晚的当事人吗？”

“我有必要帮你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怕我知道你们的工作机密？”

“是人格面具使的话迟早都要知道的。”

“你自己加班别把我给扯上。”

“加班那么苦的事不把明智也扯下来我也太亏了，回来请你一套卢布朗独家咖喱咖啡套餐。”

“谁想念那个，滚。”

明智吾郎使劲想要把手抽回来，但雨宫莲不乐意放开他，于是也加大了力度。僵持之间他再一次对上那人视线，清澈而又率直的眼神无论何时都是最讨厌的存在。纵使再怎么烦躁也已经别无他法，他已经没有任何有效拒绝的理由，但报复还是要报复的，从背后踢了雨宫莲一脚后，明智吾郎按照对方的指示闭上了眼。

“我们这是在哪？”

大抵是走了有一段时间的，再次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彻底的虚无，唯一的一座建筑物便是矗立在远方的一座高大的门扉，那看起来也是他们的目的地。雨宫莲看起来已经非常熟悉这里，在虚空之中前进的脚步依旧稳健，很快两个人就抵达了门扉脚下。

“这里是心之海，也是人类集体无意识的所在之处，比印象空间要更纯粹也要更复杂的地方。”

“要进这道门里面吗？”

“门打开了世界就毁灭了。我只是过来找人。在影时间的时候也说了，有些事情需要确认一下。”

说是找人，但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第三个人在的样子。面对明智吾郎的疑惑，雨宫莲仍然是一脸平静，伸手指了指上方。于是明智吾郎顺势抬头，在门扉之中远远地看见一个被锁链缠绕着的人形雕塑。

“那是什么？”

“不羁之力的前辈，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死亡的人。”

“前辈？”

雨宫莲点头。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他如果不在这里的话世界就不会继续存在，我们甚至都不会出生。”

“我宁愿自己没出生过。”

明智吾郎突然想笑，他也的确笑了出来，在那瞬间雨宫莲的表情顿住，然后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叹息。他突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对面前的人抱有愧疚并没有意义，于是转移了话题。

“你的那个前辈还活着吗，我们要怎么找他了解情报？”

“倒也不算是活着，灵魂在这里而已。”雨宫莲将手碰上门扉，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只有满月的时候可以过来，基本上前辈都在的……没出现的话估计是在睡觉吧，也只能等了。”

明智吾郎不知道这算不算白跑一趟，或许从遇见雨宫莲的开始他所做的挣扎都只是徒劳。他学着对方的样子靠着门扉坐下，然后将目光投向远处那巨大到不正常的月亮。自今天的重逢以来他就没问过一句过去的十年间雨宫莲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而雨宫莲自然也不会问他。怪盗和侦探的争斗在十年前就已经结束，本应该分道扬镳之后再也不见，谁知道命运就是不肯放过他，再次将对方摆到自己面前，期待着又一场风浪的发生。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就这么死在引擎室呢，只要死了一切就结束了，诸如此类的想法涌上脑海，但明智吾郎没能接着思考下去，视线突然脱离了绿色月光的照耀，陷入到昏暗之中。

“别太盯着那东西看，会累的。”

都是谁害的啊，还不快点把手从我脑袋上拿开你这个阁楼垃圾。或许是因为真的太过疲倦，用于判断的神经已经开始失常，明智吾郎看着雨宫莲和自己对上视线，那张帅到惹人厌的脸越靠越近，早已知晓柔软的双唇一张一合。

“我能不能亲你。”

“恶心。”

怎么会有人征求意见会用这种语气，即便如此还是要靠过来吗，大概也是累昏头了吧，不管怎样，总之他没有拒绝。